先秦时期,经过了三代（夏、商、西周）的积累,文明有了一个大的发展,其标志之一是百家蜂起和著述肇兴。而它们都与档案有着密切的关系：先秦各家学说多以档案材料作为学说产生的重要养料,各种著述也多直接或间接地来源于档案,档案的痕迹明显。当时,著书立说、开创学派的人许多是保管档案的史官和其他能够接触到档案材料的人。史官之职虽不专于记述,而记述确是史官的重要职责,凡有关人事簿籍、当代法典或为治事案据,皆归史官保管。章学诚认为六经皆先王之政典,又谓六经皆史、六经皆档^①,其实不仅六经,即诸子百家以至于公私记录,无不本身就是档案或具有档案价值。如刘师培所说“六艺掌于史官,九流出于史官,术数、方技诸学亦出于史官”^②。可见,先秦诸家与档案（包括术数、方技类科技档案）的形成与保存之间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作为先秦道家代表人物的庄子有可能记录了丰富的科技档案信息也就不足为奇了。

先秦科技文明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这种相当高的水平是建立在长期积累的基础之上,这种积累的重要工具之一就是科技档案^③。

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古代科技活动的成型期。其时,人口逐渐增加,丰富的人力与农业手工业工具和技术的改进相配合,大大提高生产力。铁的开发利用促进了手工业全面繁荣,铜铁的冶炼、铸造、锻打的工艺也得以改进。春秋战国时期手工业技术的发展奠定了古代手工业技术传统的基础,成为后来一系列伟大发明的源头^④。科技的空前发展也决定着科技档案领域的重大进步。春秋战国的人们开始以档案为依据,并创制出图书等二次创作成果。^⑤

先秦诸家中,与科学技术关系比较密切的是道家、墨家等。它们在相关著述中以记录的方式记载了一些科技事物、科技思想和科技活动等。其中多具有记事档案的痕迹,本文以《庄子》一书为例说明之。

《庄子》中的《达生篇》、《养生主篇》、《徐无鬼篇》、《外物篇》、《知北游篇》等保存了记载当时优秀手工业技术工作者高超技艺、技能方面的科技档案信息。我们以《庄子·达生篇》为例。

《达生篇》记录了相当丰富的科技档案信息。例如：梓庆削木为鐻,日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⑥。此段记录了工匠 “梓庆削木为鐻”的技术活动过程,木工“庆”制作乐器“鐻”能够排除杂念,深入观察树木的质性,选取合适的生产原材料,最终制造出“鬼斧神工”的科技产品。其中,充分展示了技术主体高超的技艺、技能,记录了当时已经可以制作精良木质乐器的科技档案信息。《达生篇》还记载了津人操舟、东野驾车、工倕旋矩等科技档案信息。“吾尝济乎觞深之渊,津人操舟若神”;“东野稷以御见庄公,进退中绳,左右旋中规”;“工倕旋而盖规矩,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灵台一而不桎”。这些科技档案信息一方面记录了当时众多优秀技术主体高超的技艺、技能水平,另一方面展示了当时水陆运科技产品“舟”、“车”等科技档案信息。

《庄子》中还有一些科技产品和科技原理的记录,如《天地篇》、《马蹄篇》、《天道篇》、《胠箧篇》等。我们以《天地篇》为例。

《天地篇》中“子贡南游于楚……”一段可以为证：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仰而视之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其名为槔”。其中,“有械于此”即表明了子贡称为“槔”的取水机械技术工具的科学原理和应用方法。《天地篇》描述“槔”“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天运篇》进一步指明其操作“且子独不见夫桔槔者乎?引之则俯,舍之则仰”。此提水机械将两根长木料先立一根直木于井边或河边,再于直木上或系一根横木,或由直木支一根横木,即“凿木为机”,横木的一端系一大重物,一端用长绳系水桶,即“后重前轻”。此处记录了当时利用力学杠杆原理制成的汲水灌溉的机械科技产品。可见,在庄子科技档案信息的记录中,不仅记录了手工艺工作者个人的技艺水平,还对当时众多科技工具的存在状况进行了细致描述。这都表明,《庄子》记录的科技档案信息已经客观上对个人技能与科技工具进行了有效区分。这一“区分”意味着,《庄子》记录的科技档案信息在某种程度上脱离了原始科技档案范畴下的“流水式”记录,已经具备了现代科学技术“范式”内个人技能演变与科技工具发展两方面分别建档的“萌芽”。

总之,通过《庄子》众多描述技术活动的文字段落,表明《庄子》保留和记载了大量的科技档案信息。这些科技档案信息既反映了当时科学技术处在以手工业为主,依靠身体和简单工具进行科学技术活动的状态,又记录了多种技术工具的初级科学原理及应用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