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认为,学术争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从事档案学研究人员数量不多,很多都是熟人,争鸣会涉及许多档案学界的人,影响不好。即使对某一观点有不同看法,也极尽曲折委婉表达,尽量避免直接、公开的针锋相对。也有些学者,对自己的身份比较看重,看不起小人物,认为他们人微言轻,不屑与之争论。其实这是对学术争鸣的重要性认识不够,缺乏争鸣责任的一种表现。重大的学术问题从来都是越争论越明白,如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国档案学界掀起的关于档案定义的大讨论,这次讨论深化了档案学界对档案本质属性的认识,有利于清晰学科的定位。

由于我国档案学教育规模和体制的限制,档案学界也存在“近亲繁殖”、“学术人情化”现象,^①因此有些人碍于情面,不敢和自己的老师或熟悉的朋友进行争论,怕伤害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有些人,怕承担风险,害怕自己批驳得不好,反倒被人笑话,所以不轻易进行学术批评;还有些人,信心不足,认为许多有影响力的观点都是有地位的学者提出的,这种名人效应让他们用仰视的眼光看待问题,即使有不同的看法,也觉得自己没实力,容易放弃自己的观点。这些都是缺乏争鸣勇气的表现。学术争鸣,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需要,是“广采博收,取长补短”的需要,更是“坚持真理,修正错误”的需要。“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学术探讨本应没有禁区,研究者不应盲目崇拜权威,需要有平等探讨的心态。因此,学者应该有争鸣的学术勇气。

学术争鸣作为发展和繁荣理论研究的重要途径,我们必须要有正确的态度和科学的精神。学术争鸣既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争论,更不是学者之间的争斗。因此,为了确保档案学研究沿着健康、正常、有序的道路发展,档案学学术争鸣应该遵循以下一些原则：

实事求是一直是中国学术界的优良传统。它要求我们在学术争鸣时,从客观的立场出发,实事求是地对待所争论的对象,理性客观地对待别人的观点。因为争论者都是有情感的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是纯客观和绝对的公正、理性,难免会或多或少地夹杂一些个人感情,^②所以我们在进行讨论、批驳别人观点时,一定要先提醒自己,要全面地、正确地理解争鸣的对象及其社会背景,同时要弄通、弄懂对方的观点,不能只抓住对方的片言只语断章取义,要全面理解对方的观点。学术争鸣不能意气用事,需要严密的逻辑推理和确凿的事实依据,不可以随意猜测。这才是郑重、严肃的学术态度和学术作风。

如果把学术争鸣比作一场游戏,那么一定的科学规范就是游戏规则。只有大家共同遵守公平的游戏规则,才可以平等自由地进行讨论和交流。

首先,讨论要有明确的对象。也许争鸣针对的是一个论断本身,或者是支持该论断的证据,又或者是针对论断背后的假设、关键的概念、论证中的推理,甚至是理论所依据的参照系或理论框架等。如果混淆了讨论的对象,那就只会出现彼此各执一词,没有共同的语言,这样只会越争论越混乱。其次,批评者与反批评者之间应当贯彻相同的原则、规程与方式。比如,不能把文本中没有的思想加诸作者身上;不能只依据文本中的只言片语就无限地提炼和演绎;不能离开文本的整体思想孤立地突出其中的某个或某些观点等。同时,讨论者应该理性看待学术争鸣,理性的学术批评,它只批判理论本身,不是批判坚持某一理论观点或体系的个人,不能把学术问题演变成个人恩怨。这就要求学术批评参与者要坚持一定的道德底线。

不同的争论者,地位是平等的,应该相互尊重。讨论者不能以学术权威自居,居高临下,应该尊重不同的观点和爱护相关的作者,即使是严肃认真地开展争鸣,也不忘肯定对方的优点和贡献,对不同的认识不是简单判定,更不是全盘否定,而是细心了解和分析批评的内容,同时借机考察和反思自己的观点,最后在扩大视野的进一步研究中修正和提升自己的见解和论述。

同时,大家都可以平等自由地发表意见,不能以为只有该争论主题的专家,才有资格去讨论,只要是摆事实,讲道理,有严密的逻辑分析和科学推理,就可以平等自由地发表意见,不需要任何资格限制。并且,争鸣选题无禁区,凡学术问题都可自由讨论。只有这样,大家才可以平等自由地参与讨论,促进学术交流。

要达到良好的争鸣效果,必须选择合适的争鸣方式,在争鸣手段和争鸣时间上有所选择。首先,争鸣方式应该对等,争鸣双方必须在同一层次上进行,即口头对口头、内部对内部、公开对公开。^③如果是在网络上进行讨论,那么最好的“反击”方式也是通过网络,这样才有针对性,有利于大家进行探讨交流。如果是通过学术期刊正式发表论文,那么最好是发表在同一个期刊上,这样才有利于读者和辩论双方查找到原文,弄清楚双方的观点,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争鸣的反应时间要快,如果是发表文章,时间间隔越短越好,这样时效性强,大家也记忆深刻,有利于推动讨论的深入,达到更好的效果。

在学术争鸣中,最难以面对的是学术批评,它是学术争鸣中最激烈的一种形式。从心理上来说,自己的观点被别人批评总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关键是如何正确面对学术批评。

首先,对不同于自己的观点,要有包容的心态。如果确实是自己的不足,就应该认真接受批评,查证问题,以便提高。其次,在争论中,要以理服人。气急败坏,采用过激言辞,进行人身攻击,或者消极对待,不予理睬,这些都不是学术争鸣应有之义。因此,我们要有谦虚宽容的学术心态,科学的结论是要靠确凿的证据和严密的逻辑来确定的,而不仅仅靠犀利的言辞。学术讨论中,应该对事不对人,不同观点的争论绝不能意气用事,以牙还牙不仅有伤感情,更无益于学科建设。1930年4月,胡适写信给杨杏佛,称自己挨了十年的骂,但“从来不怨恨骂我的人,有时他们骂得不中肯,我反替他们着急。有时他们骂得太过火了,反损骂者自己的人格,我更替他们不安”。上世纪50年代,胡适又说：“我挨了40年的骂,从来不生气,并且欢迎之至。”^④学术上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就需要有这样一种学术欣赏、学术兼容和学术批评的气氛和环境。

真理是越辩越明的,正如马克思所深刻指出的：“最好把真理比作燧石——它受到的敲打越厉害,发射出的光辉就越灿烂。”档案学学术争鸣需要民主、科学、理性和真诚,只有这样才能广开言路、匡正学风、明辨学理、探求真知,才能真正成为档案学术繁荣的催化剂。